作者：雷　军

冯小刚导演的电视剧新作《回响》，虽然披着“迷雾剧场”的外衣，依然掩饰不住他以后现代主义视角对生活的挑剔，用犀利的语言解剖生活的晕眩感，现代性的悲伤、嘲讽、喜悦交织一起，肮脏、纯美和心痛都呈现于画面上。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回响》剧照

作为警察的女主冉咚咚，职业习惯使她敏感多疑，总是以问讯、追问的口吻来考量一切。可混沌的生活是经不起这样的盘问，生活的复杂就在于它的共生性和模糊性。一次查案，冉咚咚在监控视频中看到丈夫慕达夫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仅仅是个偶然，但她更相信生活的必然，对生活的控制欲和对真相的探知欲，使她陷入了另一个自我制造的案件漩涡。

相比以前的“迷雾剧场”剧作，《回响》不是用一个个悬疑来组合故事，它面对的是人性之谜。在繁盛的城市文化广场中，为什么杂念滋生，是人的伦理记忆短路，还是城市飞速崛起要另起文化炉灶，建立新的生存经验。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回响是对过去伦理记忆的呼唤，是对每个人出发地的缅怀，是对道德背叛者的质问。追溯罪犯的行为路径，更容易放大人在城市巷道的迷失，被欲望折磨的痛苦，看清一个个旁观者是如何卷入这场罪恶风暴，成为恶的祭祀品。

冉咚咚与丈夫慕达夫的矛盾，源于对诚实的认知。冉咚咚可以不在意慕达夫曾经恋爱、同居，但不接受丈夫对自己的撒谎，她认为谎言是人脱离本我、自毁人性的阀门。因此她对真相有着疯狂的执着，看似这是一个警察的职业偏执，更是她所能抓住的与过去联系的唯一伦理基因。真相历来都是残酷的，若不能包容任何私德，若以真相为生活设防，度量一切，生活也变得残酷。这种不适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于是很多人开始从真相中抽离，甚至背叛真相和生活。慕达夫保守自己在酒店开房的秘密，维护的不是那个一文不值的真相，而是不愿承认自己道德的弱性，不能接受自己道德的堕落。传统与现代的纠结最终把慕达夫困在精神出轨上，这是剧作仅能留下的温馨情节。

《回响》剧照

对慕达夫的勘察只是案件的背面，侦破夏冰清被杀案才是剧作的正面。案情侦破一直进展缓慢，剧集并不急着将凶手绳之以法，仿佛凶手落网只是时间问题。剧作在意的是，围绕着夏冰清被害揭开商业文化形态下的伦理。

徐山川蔑视生活，玩弄谎言，颠倒真相，破坏了道德的一元性，推崇多元化虚无逻辑，为自己堕落辩护。当受害者与施暴者变成商业化的供求关系，“贪婪好色”从贬义词变成了中性色彩的理解和宽容时，暗示了犯罪行为的利益化解读和商业化稀释，正加大道德滑落的风险，推动反道德信条的生成。夏冰清、吴文超等弱者的屈服就是明证。夏冰清被害恰恰是她自身精神癌变的结果，家庭的负债不足以成为她堕落的借口，是她悬浮自己的操守，把自己标为溢价商品换取安全感，不加克制的欲望吞噬了她的良知和自我，而这恰恰是剧情要表现的，人性的扭曲比犯罪本身更让惊悚和恐怖，更具有风暴的摧毁力。沈小迎是城市商业规则的玩家，也是受害者，是冉咚咚的反面存在。她有自己的生活法则，所以撒谎成性，在背叛的游戏转盘上停不下来。她自我建构了一套无良者的语言系统，反映了商业化不良规则对人性、人心的侵蚀，对精神疲乏者麻醉。凶杀案如同吸盘拖拽着自卑与屈辱者走进深渊，煽情、裸露的语言蛊惑着新苟且者、理想孱弱者重新走入猎物的陷阱。

惩恶扬善，冯小刚导演喜欢那种素朴的怀旧者，他们骨子里有着善的平和与矜持。冉咚咚在剧作中是燃灯者，在职业和生活两端保持着一致性，是个不折不扣的道德信仰者。她对于一切不仅怀疑，还要进行挖掘，抵达人性的深处，审判他们的思想罪恶，这才是她要的真相。对她而言，真相是事实，还是精神的净土。无法否认，敢于面对真相，理解得越多越痛苦，知道得越多越撕裂，但同时获得与痛苦相对称的清澈，与绝望相均衡的坚韧。但这才是活着的理由，才是生活的真相。生活不是泥潭，而是一泓清水。

（作者雷军系原军事经济学院基础部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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