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梦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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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为各国找到一种强势的流行文化形式，美国首推好莱坞电影，日本当数动漫，韩国的流行音乐Kpop蒸蒸日上。而中国，长期以来一直是被文化输出的一方，谁将有望成为代言中国故事的文艺载体？有人回答是游戏，以原神为首的游戏，出海成绩辉煌，为中国游戏打下了前所未有的天地；另一种答案则是已有二十多年寿命的网络文学。

早在八九年前，就有网友在论坛中提出，中国网文可以和美国好莱坞大片、日本动漫、韩国偶像剧并称“世界四大文化奇观”。日前，《赘婿》《地球纪元》《第一序列》《大医凌然》《大宋的智慧》《大国重工》等16部中国网文被大英图书馆收录。相关数据显示，2022年网文出海吸引了近1.7亿访问用户，成为提升中国文化竞争力的强劲力量。中国网文的能量在哪里？是否真担得起“世界四大文化奇观之一”的盛誉？

“hello，Daoist”

“歪果仁”爱中国网络小说，能喜欢到什么程度？网上流传着一个奇闻：有一个名叫凯文·卡扎德的美国小伙，由于失恋染上了毒瘾，偶然间他在网上看到了一部中国网络小说《盘龙》，从此“入坑”无法自拔，一度同时在三个翻译网站上追更15部网络小说。半年后，凯文成功戒掉了毒瘾，他自述原因是“追网文基本上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我甚至忘记了对毒品的欲望”。

这个故事或许存在夸张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国网络文学早已不仅仅是“风景这边独好”。

在海外网文爱好者那里，有一个暗语式的称呼——“Daoist”。这一看就是中英文混杂构成的单词，是海外网文爱好者的自创，翻译为中文就是“道友”。在起点国际网站上，“hello，Daoist”一度被用作欢迎词。时至今天，这样的“道友”已有超亿的规模。

早年间，有精通中文的道友为爱发电，亲自上手翻译中国的网络小说，化身国外“字幕组”，满足了几多嗷嗷待哺的海外网文爱好者，并衍生出WUXIAWORLD（武侠世界）、Gravity Tales（引力传说）等上百家中国网络小说翻译网站。

如今，背靠阅文集团的本土翻译平台起点国际，已经实现网络小说中英文海内外同步更新，大大缩短了“阅读时差”，现已推出中国网文出海译作总量超过50万部，形成15个大类100多个小类，其中都市、奇幻、电竞、科幻等题材的作品更是频频爆款。截至2022年底，已有9部中国网文的翻译作品阅读量破亿，《许你万丈光芒好》凭借突破4亿的阅读量高居榜首。

爱看中国网络小说的“歪果仁”，不光可以跟国内读者一样实时追更，已经从爱看网文的“道友”，变成能写网文的作家。丹麦网络作家Tina是最早开始写网络小说的一批“道友”。她从2014年接触中国网络小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地爱上了那些生长于异域的故事，并在汲取中国网络小说写作灵感的基础上完成了她的处女作Blue Phoenix（《蓝凤凰》）。故事讲述的是主角“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何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不管是名字，还是设定，多多少少都带有中国网络小说的影子。

目前，单在起点国际上，像Tina一样的海外原创作家就有32万人。中国网文的基因，也随着这种方式嵌入不同语言，以另一种面貌在不同国家落地生根、全球开花。

对好故事的钟爱，不分国界

与其他流行文化输出路径不同的是，“歪果仁”先是通过民间渠道主动拥抱、主动接纳了中国网文，让中国网文进入他们的日常生活，才有官方为网文出海搭建平台。也就是说，“歪果仁”钟情中国网文的理由，除热爱外，别无其他。热爱驱使他们跨越文字和文化的障碍，自发翻译并追更中国网文。

中国网文何以拥有如此大的魔力？对此话题，作家有最直观的感受。自连载之初便中英文同步的《诡秘之主》，全球总阅读量高达2500万次，并入选了2020年度“中国作协中国网络文学影响力榜·海外影响力榜”。作者“爱潜水的乌贼”认为，“情感首先是我们打破文化隔阂的首要利器，之后才是异域风情、新奇的东西。”

网络作家“我吃西红柿”在得知自己的小说《盘龙》《莽荒纪》等在海外网站拥有大量读者时非常惊讶，在翻看了大量海外读者们在论坛中的留言后，他得出原因：首先是以情动人，人类的感情是共通的；另外，故事好看很重要，真正的好故事，海外读者也会为之激动，为之痴迷，为之疯狂；此外，中国文化，如中国功夫、中国医术、中国风俗等，这一切，让海外读者觉得很新鲜、很新奇。

网络文学的传播力植根于中国文化的故事魅力。通过网络这一媒介渠道，故事以最浅显易懂的方式征服了文化背景各异的读者，满足了读者的快感需求。从最早点燃海外网文爱好者阅读热情的网络小说《盘龙》便可一探究竟，北京大学网络文学论坛成员、中山大学中文系助理教授吉云飞将其定位为“西方奇幻”类小说在中国“通俗化”的代表作之一。这部小说从世界设定到人物命名，遵循的都是西方魔幻小说的风格，因此对英语读者来说并不陌生。

他进一步研究认为，诞生于网络时代的网络文学，与动漫、游戏、电影等各种世界流行文化有着天然的同盟性。而中国网络小说里那些千锤百炼的“套路”所发掘和满足的都是人类最恒长最基础的情感和欲望需求，拥有穿透不同文化背景的巨大能量。

从“授人以鱼”到“授人以渔”

从最初网文实体书版权输出，《鬼吹灯》《诛仙》等网络小说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多国发售，到“武侠世界”等专门翻译中国网络小说的网站遍地开花，再到网文IP改编的影视和游戏作品等走俏海外，如今中国网络文学通过起点国际开创海外用户创作功能等举措输出海外，从“授人以鱼”变为“授人以渔”，网文出海已经进阶到3.0甚至4.0的时代。

2019年，北京文博会发布“2018—2019年度中国IP海外评价TOP20”，其中有11个为网络文学，包括《妖神记》《延禧攻略》《全职高手》《斗罗大陆》《斗破苍穹》《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等。足以说明，网络文学在对外文化输出上的巨大潜力。

网文出海已经取得的成果摆在眼前，但一个不值得乐观的事实同样摆在眼前——网文成为强势对外输出的文化力量这一愿景可贵，但现实证明，中国网文距离日本动漫、美国好莱坞电影的体量和影响力，着实有不小的距离。只需一组对比，就能看得分明：2022年，中国累计向海外输出网文作品16000余部，而单单去年，网络文学新增作品就有300多万部，出海的不足百分之一；在国外受欢迎的题材多以玄幻、仙侠及历史虚构小说为主，与种类丰富、类型繁杂、细分类型超200种的国内网络小说相比，走出去的仍是很少的类型；从输出地域上看，以东南亚为主，欧美国家仍是少数。

眼下，国内网络文学的产业，用巨量来形容毫不为过，即便出于发展惯性的角度考虑，也亟待开辟更大的发展空间。更何况，网络文学拥有海量的优质内容，不仅可以持续不断地喂养文字阅读者，还可以以一带多，反哺影视、游戏、动漫等产业，成为泛娱乐产业的内容高地和文化产业的龙头。网文出海之路是一条必经之路，也是承载诸多可能性和想象空间的发展之路。（李梦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