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　子

【资料图】

作为电视剧史上最成功的美剧，《老友记》（Friends）总被影迷一遍遍重温。剧中人物个性鲜明，情节诙谐幽默，讲述了六位朋友，从青年到中年的生活的点点滴滴，有亲情，爱情，友情，让观众在观剧过程中不知不觉为之感动，为之欢笑，为之落泪。

《老友记》海报

第一眼美好

第一遍看《老友记》，觉得这简直是友谊的乌托邦。和一群好友成为邻居或室友，随时分享工作、恋爱和人生的其他日常，这是一种比成功的婚姻或事业更彻底的幸福。乔伊的恋爱自由，菲比的古灵精怪，钱德勒的即兴幽默，莫妮卡的满满正能量，还有尤受关注的瑞秋和罗斯的爱情长跑。伴随着现场观众的欢笑声，剧情伤感的部分也会迅速被幽默消解。但是，这不是一部“笑中带泪”的喜剧，而是一群自由、乐观的年轻人，挥挥手与昨日的不快告别，抹干眼泪投入充满希望的人生。无论是罗斯几次尴尬的离婚，乔伊屡试屡败的试镜，还是菲比永不着调的人生，这些都像钱德勒式的幽默，无时无刻不在挖掘着日常生活沉闷背后的轻松，无奈之后的释怀。

在这里，快乐和美好是基调，于是生活几乎呈现出它最好的一面。以至于当10季236集的剧集结束后，人们感到恋恋不舍，就像孩子不愿离开玩了一整天的游乐园，或一个热爱大学生活的人不舍离开单身宿舍。《老友记》主题曲的名字叫“我会在你身边”，这种自由的、有好朋友相伴的时光，却会在一个人步入婚姻围城，与曾经的生活方式渐行渐远时，愈发成为一种无以复加的幸福。

所以，任何意义上的乌托邦都被定义为“美好的世界”。而其不可实现，首先在于那番纯然的美好不曾存在过，其次是旧日有多美好取决于今昔对比的强烈程度和个人回忆的渲染风格。客观地说，爱情是非此即彼的游戏，婚姻是此消彼长的博弈，事业的成败对太多人来说也许只是日常抱怨和偶尔反思的主题。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真的唯有友谊地久天长。它至少比爱情长久，比婚姻有存在感。罗斯还没表白瑞秋的时候，所有人都等着他们在一起，而当他们彼此分分合合之后，挖掉爱情的“沙子和浮土”，找到的却是友谊的“磐石和硬土”。所以，即使人生可能要么是清冷的荒漠，要么是喧闹的市场，人们总还能在友谊中寻找到相对纯粹的快乐，那些欢笑的点滴汇聚到一起，结构出可被称为美好的人生。

第二眼现实

许多年后，回忆的动人与珍贵就在于它保存了往日真实的一面，而不是反复向人再现被矫饰的曾经。第一集里，瑞秋穿着婚纱冲进咖啡馆，然后剪掉信用卡，开启了真正的独立生活。莫妮卡开玩笑说的那句“欢迎来到现实世界”（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如同《楚门的世界》里的暗语“一切将如何结束？”（How is it going to the end?），成为人们未来生活的预言。

《老友记》里的友谊美好也现实。比如，钱德勒经常好心借钱给手头拮据的乔伊，但两人买公寓桌子的钱还是一人一半；莫妮卡在决定和钱德勒同居后，就提出瑞秋得尽快搬家，但她也想着在未来的家里永远给乔伊留一个房间。也恰恰是现实的这一面，让他们的友谊具有真实的生命力。就像剧中菲比的许多堪称大实话的台词，总能把世界现实的那面点透。或许现实的东西总有残忍或不美好，所以编剧才让菲比的角色承担了更多的无厘头，因为人生的确不容易，我们都需要偶尔的跳脱。

真实的维度也表现在莫妮卡和钱德勒的关系里，他们的爱情故事没有瑞秋和罗斯的戏剧性，也因而更真实。在他们身上能看到所谓的现实世界，就是一群年轻人在分享青春与自由之后，需要面对各自成家或独自生活。主题曲里反复唱到“我会在你身边”，后面的歌词其实是这样的：“没人告诉你生活会是这样／你滑稽的工作，你的差劲，还有半途而废的爱情／就像开车卡在二档，无法迅速前行”。

第三眼这就是生活

科普作家马克·米奥多尼克曾在介绍相纸这种材料时开玩笑般吐槽：“照片不是毫无偏颇，但回忆也好不到哪里。”如果客观评价青春时光，自然不是时刻都欢声笑语，正如有点糟糕的当下，也不是每时每秒都那么讨厌。《老友记》的故事发端于一群年轻编剧的日常生活，是他们真实生活的艺术复刻。生活就是故事本身。

所以，故事一开始就宣告了它不是一个乌托邦，不是一群年轻人自由自在地搬到单身公寓过家家。瑞秋是逃婚来的，因为她意识到和中产阶级牙医的婚姻不会给她带来幸福。罗斯以离婚开场，离婚原因不是因为感情破裂，而是前妻根本不爱男人。乔伊的收入朝不保夕，钱德勒朝九晚五却整天想着辞职，莫妮卡最爱照顾所有人，却苦于找不到男朋友。这些都是再真实不过的生活，而且统统谈不上完美。而当它们几乎完美地被融入一个个笑点、一次次掌声中，便塑造出了《老友记》开播28年来，仅正版访问量就突破1000亿次的收视神话。

在2021年的重聚特辑里，最感人的部分或许是钱德勒的饰演者马修·佩里说的一段话：“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就是若在任何聚会上，我们遇到了彼此，那么那个晚上就结束了。你会整晚坐在彼此旁边，你会跟同行的人道歉，但他们必须明白，你碰到了非常亲密的人，然后你那晚都只会和那个人聊天。”

很难说，青春最后能不能战胜岁月，或者婚姻可以不输给爱情。生活就是我们待在这个不确定的现实世界，有时欢乐，有时很糟。而当你遇到“那晚都只会和他聊天”的那位朋友，至少那个夜晚对你来说，就是最美好的地方。

（作者系复旦大学外国哲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