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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耿一淼
《了不起的夜晚》是关于“小人物”和“穷剧组”的追梦故事。以“豹子”为首的短视频创作者和惊悚片剧组的男主角“小山”两方试图合作扮鬼涨热度,未曾想掉入真鬼与假鬼的骗局漩涡。这部电影触及了普通人物和边缘剧组的生存困境,安放了影视创作者的光影梦想,但存在类型杂糅、叙事混乱等硬伤。导演马凯将《了不起的夜晚》定义为“一部惊悚元素点缀的新喜剧类型电影”,可惜的是,类型的调色盘被《了不起的夜晚》打翻,“融合”的表象难以掩盖“杂糅”的本质。片中浮于表面的惊悚设定与喜剧效果宛如隔靴搔痒,既不够惊悚又不够搞笑,只带来割裂观感与尴尬氛围。
《了不起的夜晚》是典型的元电影叙事。元电影即关于电影的电影,也被称为“戏中戏”。作者的自我扮演、嵌套叙事和现实主义批判精神等元电影特征都能在影片中找到对照。导演马凯根据自己的从影经历创作了末流剧组如何拍电影的电影,揭示众多“穷剧组”面临的现实境遇,比如制造麻烦的制片人、脾气暴躁的导演、演技蹩脚的主角,以及乱象丛生的行业阴暗面等。
近年影坛中的元电影叙事屡见不鲜,如《一秒钟》《扬名立万》等佳作,因其具有双重电影情怀,又往往与悬疑推理、自省批判等元素相结合,使得“戏中戏”似乎成为票房成功的“秘诀”。然而,“戏中戏”未能挽救《了不起的夜晚》的票房失利与口碑滑坡,原因何在?
一是人物行为存在漏洞,难以支撑反转剧情。《了不起的夜晚》中有多次反转情节,但片中对反转的铺垫不足,人物行为亦存在漏洞,使得恐怖氛围在刻意的反转中被消弭殆尽。同时,影片的反转点千篇一律,集中在女鬼的真假问题上。譬如,“小山”遇到的百鬼楼女鬼是“猴子”假扮的,丽妃死后竟又出现在片场,三兄弟为了拍短视频竟让“猴子”假死等等。多次换汤不换药的反转不够“出其不意”,从而折损了惊悚效果。
二是友情戏过于突兀,矛盾设置后劲不足,强行煽情无法引起观众共鸣。友情是影片的主题之一,体现在三兄弟的故事线中。整条线的逻辑是三兄弟从分裂走向和好如初,转变的关键事件是“猴子”患病的事实被揭露。在此之后,三兄弟面临的矛盾似乎迎刃而解,收益不佳、创作理念不合的问题被搁置。全片的高潮是制片人突然撤资,只留一晚的时间给剧组杀青。为了解决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三兄弟便和剧组联手修改剧本。在紧张的赶戏情节中,创作者设计“猴子”腹部大出血的情节,“豹子”在友情与梦想之间的矛盾抉择显得格格不入,温情的影像表达出现明显割裂,有强行制造泪点之嫌。最终“豹子”选择送“猴子”去医院,没有完成原定戏份的拍摄,执行导演将错就错,却意外得到制片人的认可。《了不起的夜晚》恪守戏剧情境的“三一律”,却无视其内在要求,即剧作本身要有极强的内在驱动力,否则叙事节奏极易崩坏。比起前情中密集的反转,高潮后的剧情显得后劲不足,人物面临的矛盾缺乏说服力,观众难以产生共鸣。
三是主题表达不深刻,自我宣泄大于现实批判。《了不起的夜晚》试图揭示剧组困境和行业乱象,但在主题表达的深度上挖得不深。除了不成熟的剧作使然,更由于无节制的自我宣泄:丽妃与佳佳声泪俱下地控诉三流演员的辛酸,剧组工作人员的英雄人物式出场,导演从市侩者到理想者的突转,以及结局的失真与理想化。值得注意的是,两方合作旨在拍摄的影片《逃出绝命夜》的结局是天色露白,“豹子”抱着“猴子”走向医院。这一幕是虚焦的。我们不妨猜测其意图,一是呼应前情,摄影师的技术不精,定不准焦,这里的虚焦有一定的合理性;二是暗示“失真”,现实中,“穷剧组”为了保护演员身体而停摆的可能性不大,片中为了节约预算或时间而不顾演员安全的情节便是佐证;三是反讽现实,这样一部粗制滥造且混杂拼贴的影片竟被制片人称为“艺术”,可想现实银幕上的“艺术”价值几何?
马凯把《了不起的夜晚》的结局引向理想高地,三兄弟因短视频创作收获名利,“猴子”恢复健康,大叔得到赔偿,《逃出绝命夜》按时杀青并获得“称赞”。在大银幕后,存在着众多“小人物”和“穷剧组”,那是观众看不到的“沉默的大多数”,这样的结局设置也许是导演对他们的祝愿。影片在现实境遇中虽然未能收获理想化结局,但已经实现片尾花絮中所言“拍一部院线电影”的愿望。《了不起的夜晚》承载的现实批判精神难能可贵,追梦路上的赤子之心令人动容。然而,影片跻身院线之后更应不断打磨自身、一路向前,片面依托类型融合、“戏中戏”等策略,而无成熟剧作内核和真实的影像表达,难以成为口碑与票房双丰收的院线佳作。(杨耿一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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